如日中天非等閒 以前念日文系在外語學院矮人一截, 連日本文化都已經深入大眾生活…… / 肥仔 想當年,國民黨對我們施行的教育實在是非常成功。日本發動侵華戰爭、八年血淚抗戰、南京大屠殺等等,報紙上看到的都是老兵的抗日文學作品,或是對神州大陸的嚮往,讓我是日本人為寇讎。不巧父母親都是受日本教育,媽媽每每稱讚日本人守規矩、治安好、比台灣進步等等,反正什麼都比台灣好,不肖如我就老愛和媽媽抬槓,說日本人有多差勁。終於有一天,媽媽實在是忍不住了,對我撂下了一句狠話:「總有一天你會去讀日文,然後到日本去留學!」 不幸的是,媽媽當年的預言,在多年之後居然實現了大半,我考上了某大日文系。當年,生長在台東後山的人當中,能考上大學是有點不容易和有點虛榮的。於是,鄉下老鼠進城了,怯生生地進入當時人稱貴族學校的某大學。開學以後才發覺,所有其他外國語文系的同學們,都是人手一本厚厚的精裝書,在校園裡如孔雀開屏般昂首闊步;只有我們念日文的,還是抱著薄而小,如高中課本般的書,先天氣勢上就矮了人家一大截!雖是如此,我們還是懵懵懂懂地開始了「阿伊烏耶歐」的日子。 笑咪咪、慈眉善目的老修女,每天追著我們,要我們開口說日文,每個人看了他就趕緊躲的遠遠的。某天上課時,她老人家操著不甚流利的中文,一字一句地說:「看-到-我-不-要-躲。」但是不乖的我們照躲不誤。如今,老修女已在日本養老了,希望它能安享天年。 還有一位老教授,每次上課時,都要穿插一些他老人家的養生之道,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:「上大號時,要咬緊牙關,才能保持健康。」而且,他的養生之道如同今天的熱門連續劇一樣,經常重播。有一次上課時,他老人家不知怎麼回事,好端端的竟然從坐著的講台上摔下來,大約有十秒的時間,所有同學都呆住了,沒有人敢上去扶他,以為老先生蒙主寵召了!後來,他居然又自己爬起來,像是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地繼續上課。 大二時,有一位外文系的學長問我:「沙卡利巴(夜市)是什麼意思?」當時只有幼稚園大班日文程度的我,老實地回答說:「我不知道。」他臉上隨之浮現的輕蔑表情,直到現在快過二十年了,還會時時浮上我的眼前。 當年的大考,都是和別系合堂考試的,而我們每次都和德文系一起考,於是相同的一幕畫面就連續上演了四年:考試到了中途,德文系出題的教授總會來探一下頭,他是一位外省籍的神父,而每每他都會惡狠狠地從牙縫裡迸出一句:「又是你們倭寇系!」 天可憐見!我們這些人大都是聯考分數剛好,只夠分發到這個系來,並不是因為我們喜歡進到這個「天生矮人一截」的系。 但是,風水輪流轉,據說現在的日文系可是天之驕子,聯考分數甚至於超過當年乙組榜首的某大英文系。當然,現在的師資水準已非昔日可比,幾乎所有老師都是留日歸國的碩士或博士。 而日本文化也已多方面影響了我們的生活,連電視廣告裡都充滿了日文(不知有幾個人聽的懂),日本連續劇大為風靡,日本歌星、日本卡通等,天天擠滿了半數的日文頻道及非日文頻道;年輕人結婚時,非要拍上一、兩張和服照不可,甚至於有人還特地為自己取了日文名字。 至於我,到今天還是對拍和服結婚照有深深的排斥感,也許是因為幼年時期的民族自尊心依舊在作祟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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