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醫功成萬骨枯
念醫學系與「大體」形影不離,
◎周哲毅 打從放榜那天,獲知自己已考上醫學系時,便不停地受到疲勞轟炸,頻頻被問:「看到屍體會不會怕?看到血會不會昏倒?」其實,我和大多數人一樣,開始總會有點怕,只是每天不得不面對時,就會習慣。 我第一次接觸屍體,是在大二上完解剖課後,老師找了我和幾個同學幫忙整理一下大體(cadaver),也就是屍體。懷著肅穆的心情,我來到大體保存室,推著厚重的鐵門,迎面而來的是股嗆鼻且令人睜不開眼的福馬林味;雖然涕淚俱下,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敬,大家破是不能戴上口罩。打開福馬林池,瞇著眼望去,只見到一具具奇異的深咖啡色人體,伸手觸摸肌膚是一片無生氣的冰冷、僵硬,只有那股肉身的沉重才有真實感。把大體抬到水龍頭邊清洗,我難以接受他曾經是一個活人,拿著刷子刷著他橡皮般的肌膚,開始有點米惑,活人是不會這樣拿刷子來洗澡的,這具人體曾經活生生地會痛會笑,此刻卻連身上的「痛」也喊不出來,生命原來如此無聲無息? 說也奇怪,上完大體解剖課後,縱使戴了手套,下課前也用力以洗衣粉刷了三、四次,我們手上還是帶著福馬林或是肉乾的味道。許多肉食性同學因而吃素了一段時間,不過很快地大家對手上的異味便視若無睹,下課後依舊徒手拿雞排,大快朵頤。 隨著考試腳步逼進,我們與大體更加形影不離,大體解剖室頓時成了seven-eleven,二十四小時人進人出,絡繹不絕。為了能倒背如流出骨頭的名字,回家時還要記得帶骨頭;即使是一個小小不起眼的關節突起,也要想像曾經有一條肌肉以這樣或那樣的姿勢附著在上面,支持著一個身軀或是負責一個動作,讀累了便擁著屬於無名氏的腿骨或頭骨入眠,醒了就背著包包到大體解剖室,牢記每條動脈、靜脈、神經和肌肉。在這裡,你會發現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,因為每個人的神經、血管走向或長相都會有些許的差異,相對地,這也增加了我們學習的難度。 考試前一天,解剖室一定會關閉。老師會利用這一天,努力地事我們沒找出來的神經、肌肉、儘管找出來,不必說,這就是考試的題目。而且,在夜以繼日的摧殘下,有彈性的血管成了纖維,神經看起來則和用來標示題目的麻繩差不多。在一片災情慘澹中,我們畢竟還是挨過了一年;期末時,並將諸位「恩師」裝箱火化,以莊嚴的儀式,感謝他們這一年來的付出與教導,我們也揮手告別這一年的夢魘。 好不容易熬到大五,居然連週六、日也要上長長的十二堂課,於是醫學院的特產──「共同筆記」,成了生活的必需品。每節上課負責做筆記的同學得準備好錄音帶,以便回家後能「原音重現」;發講義的速度更是永遠比讀書的腳步快。考試時可以把講義從地上堆起,在桌子右邊堆個一百五十公分高,考完一科便往桌子左邊放,等到右邊這堆全到了左邊時,考試便結束了。如果有老師異想天開,要連上次考試範圍一起考的話,則免不了再多個二十到三十公分。積滿一千兩百公分時,也就是離開學校的時刻到了。 在眾師長的祝福下,朗誦完「醫師的誓言」後,我們四散到各醫院去實習。剎那間,老鳥又成了菜鳥,舉凡醫生、護士、清潔婦不想做的事,便是實習醫師的主要工作。實習的日子雖然艱苦,卻留下了許多第一次的回憶,如第一次面對死亡,第一次在開刀房裡看見活生生的人體,第一次打針、抽血、縫傷口、導尿……。 不經一番寒徹骨,哪得梅花撲鼻香?想成為一個醫生,雖然不必過五關暫六將,也得備受六年苦讀、一年實習的考驗。你準備好了嗎?歡迎有志於醫生的你,隨時來挑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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